有个教授,据说是个善于推理的人。有一天,这人拿了只青蛙放到桌子上,只见他对着青蛙大喝一声:跳。青蛙就应声跳了起来。接下来,教授用小刀切掉了青蛙的一条腿,之后,他再次对着青蛙大喝:跳!但这一回青蛙毫无反应了。于是,这个善于推理的教授就对同学们总结说:当青蛙失去一条腿时,也就丧失了听觉。
这当然是个笑话,但这个笑话讽刺的倒不一定是教授,而是那些和教授一样自以为善于从表面现象推理出深刻结论的推理家们。
想起教授,缘于读了周志永先生那篇雄文——《川菜为何在郑州疲软》。周文洋洋洒洒数千言,从川菜在郑州的不温不火说起,中间穿插“草根文化”,接着又是什么“盆地效应”、“孤岛效应”、“移民效应”,反正一把花枪舞得十分好看,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让人有种怪怪的感觉:川菜在郑州的疲软,是因为川菜夜郎自大、小富即安。周先生可能是饮食业内人士,对郑州的餐饮市场有所了解,其所言也当是有感而发;我乃业外人士,可业外人士也要天天吃饭、顿顿吃菜呀!于是自感还是有资格同周先生商榷一番。
首先,将川菜硬性地划为“草根文化”不妥,我以为这是周先生为了作文方便的先入为主。流沙河先生曾言:要想消灭文化,有两个办法,一是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二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加上文化标记(大意是这样)。是故,我对在饮食后面加上“文化”二字是颇有些生疑的。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古老中国传统,的确可能促成一些具有准文化或次文化的东西,但如果一定要把各个菜系都定量分出其中的文化含量,我以为有点类似于刻舟求剑。我的看法是,无论鲁菜川菜或粤菜,它们中的一些菜品,虽然可能有着某些不同寻常的来历或其它历史背景,但要把这些东西归结为文化,还是显得浅薄了些。如果真要说有饮食文化这东西存在的话,那也是因为品尝这些饮食的人以不同层次的文化品质去赋予了饮食文化的意义。举个例说吧,对于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民,不论你给他上满汉全席还是来生猛海鲜,他的感觉大概就是味道有所不同,相信他是无法感觉到什么文化不文化之类的虚妄东西。
基于此,我以为周先生把川菜归结为草根文化的代表,甚至进一步下了川菜“带来了一叶障目的自满、自大,使川人常常流露出‘盆地即天下’、川菜即中国菜”的结论。
不客气地说,周先生此举颇类似于那位不谙世事的教授——难道一种菜系的力量,已经大到足以让一片广大区域内的上亿人养成同一种性格?假如真有谁天天给如此多的人吃药,那也不见得有如此大的功效吧?更何况区区盘中之餐哩!无限夸大饮食的功用——正面或负面,都有问题。若是周先生从事于饮食行业工作,那也情有可原,因为谁不希望自己从事的行业在这个社会更具话语权呢?
复次,从周文的描述来看,川菜在郑州经营的情况准确说应该叫火不起来,可周先生却就此得出了川菜在中原地区、甚至四川以外的其它省市疲软的结论。我以为,作者这里犯了以偏概全的毛病。川菜在郑州火不起来或许是事实,但据我所知,川菜在其它省市,诸如北京、上海、广州等地都还是有一席之地的。更重要的是,周先生将川菜在郑州不火的原因归结于川人的盆地意识,这点就不无可商榷之处了。以周文为例,倘若四川人都是些囿于盆地、盲目自大的夜郎,那怎么又会大老远地跑到郑州去开店呢?川人敢到郑州开川菜馆,不论成功与否,都让“川人盆地意识”的说法不攻自破了。
周先生在他的文章最后,提出川菜必须扔掉“老子天下第一”的虚妄,可是我倒觉得,川菜又不是人,它有什么虚妄不虚妄的?一位伟人说过:发展才是硬道理,我在此也套用一下:对于饮食来说,顾客爱吃才是硬道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当今开遍世界各地的川菜馆其实已经证明了川菜的恒久魅力。至于川菜为什么在郑州火不起来,为什么让周先生觉得过于疲软,可能跟当地人的口味适应程度及经营者的理念有关,但这些都属于川菜的技术性问题,这就好比某个水果摊点的苹果卖不出去了,可能是因为这个摊点过于偏僻,也可能是因为摊主不善打理,但是我们却不可以就此断言:这摊点上的苹果之所以卖不出去,就因为它摆出来的苹果带有盆地意识,所以我才要求这里的苹果扔掉“老子天下第一”的虚妄,学会夹着尾巴做一只谦虚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