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典》对招牌的解说是:“挂在商店门前写明商店名称或经售的货物的牌子,作为商店的标志。现在也用于比喻。”据此推演,招牌菜似乎应当是餐馆酒楼的商品标志,被比喻成为名菜,有精典品牌的含义。
如果从中国菜肴史看,招牌菜除了名菜、名牌的内涵之外,它还指奠基扎根的菜,扬名立万的菜,一鸣惊人的菜,牛气冲天的菜,家喻户晓的菜,近悦远来的菜,财源滚滚的菜,万世恒昌的菜,等等。在全国6万多种菜点中,它大约只能占到0.5%~1%。
正因如此,现今大大小小的餐馆老板、老老少少的烹坛精英,都对招牌菜羡慕得要死、爱得要命。不论是与不是,都愿将自己的菜名之曰招牌菜,喋喋不休地加以炒作。这几年烹饪报刊上这方面的文章照片汗牛充栋,比1998年特大的长江洪水还泛滥得厉害。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招牌菜呢?它的特色又何在?归结起来,应当有以下九条。
九大特色铸招牌
其一,招牌菜常是店家开业打天下时创品牌的菜,许多酒楼因它站稳脚跟,进而蜚声天下。例如在26个省市拥有53家大型餐饮连锁店、营业总面积达20万平方米、员工12800名、2005年总营业额为6.3亿元的陶然居,就是靠“辣子田螺”一炮走红的。
其二,招牌菜打磨的时间很长很长,多有情趣盎然的掌故传闻。如西安辇止坡老童家,从童承廉到童义德十多代口耳相传,260多年间精心研制出“腊羊肉”。其间,童家为了保住这块金字招牌,制定了“手艺传媳不传女”的严格家规,并将几罐“百年老卤”隐密分藏数处躲避兵火,以防流失。
其三,招牌菜的工艺相当精湛,技术含金量甚高,他人不易模仿,即便模仿出来也不太像。如福州聚春园的百年招牌菜“佛跳墙”,精选出名贵食材18种巧妙组配,制作工序共有7道,前后历经近8个小时方能上桌。制作此菜的厨师必须当满5年学徒,坐过“七条椅”(即娴熟掌握七项主要技艺),有几手独门的绝活。
其四,招牌菜多是“七名”(名料、名菜、名点、名席、名师、名店、名食街)和“二优”(优美的酒楼设施、优质的接待服务)的综合体现,反映出多重元素组合相乘的绩优效应。洛阳真不同酒家的招牌菜是“洛阳水席”,客人品尝一桌水席,便能将真不同的七名、二优饱览无余。
其五,招牌菜有时是一店一个,有时是一店数个或一组,常常形成系列品牌。前者如自贡的水煮牛肉,武汉的清蒸武昌鱼,太原的头脑,沈阳的老边饺子;后者如辽东三套碗,巩昌十二体,楼外楼十大名菜,西安饭庄十大名菜之类。它们常有一股“集团冲锋”的强劲火力,会将饮食市场烧得烈焰蒸腾。
其六,招牌菜常与店名合二为一,这在地方名点名小吃中更为常见。例如四平的李连贵熏肉大饼,湖州的丁莲芳千张包子,台南的度小月担仔面,天津的桂发祥什锦麻花;还有常州的大娘水饺,内蒙的小肥羊火锅等。并由此催生出餐饮业中许多老字号和新字号,使名招牌与名菜点天衣无缝地共生在一起。
其七,招牌菜名闻遐迩,常是一座城市靓丽的名片。进了金城兰州,满街都是牛肉拉面;进了春城昆明,满街都是过桥米线;再如银川的烩羊杂,广州的沙河粉,北京的爆肚,迪庆的吹肝,无不具有“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气势和眼球杀伤力。
其八、招牌菜的市场效应火爆,常给店家带来鼎沸的人气和滚滚的财源。不论在什么地方,卖得最好的几乎都是招牌菜。北京全聚德前门店去年五一期间曾创造过单店日营业额93.62万元的全国最高记录,其中的一半则是销售誉满全球的北京烤鸭所得。
其九、招牌菜常被同行“克隆”或仿制,因此“李鬼”众多,专利权往往得不到应有的保护。这样的事例甚多,如全郑州都卖“正宗”糊面,全杭州都卖“正宗”西湖醋鱼,全西安都卖“正宗”牛羊肉泡馍、全南昌都卖“正宗”三杯鸡,真假美猴王招摇过市,扯皮官司连年不断,至今还没有一位“黑老包”能将它断个清楚明白。
招牌菜这样好,怎样才能打造它呢?
八大要素见真功
这首先涉及到招牌菜的审定标准问题。招牌菜的审定目前尚无具体的理化指标,主要是依据其所呈现的美感来判别。所谓美感,是人们对于美的主观反映、感受、欣赏和评价。广义的美感,包括审美活动中的审美关系、审美态度、审美能力、审美认识等;狭义的美感,特指审美主体对美所引起的生理——心理——认识这一特殊效应,它常被限定在某一特定的空间、时间与对象之内。美感的基本特征,是形象的直观性与可靠性;而人的美感能力,则是形象性、思想性和社会性的统一。审定和打造招牌菜,必须依赖美感。它大多是通过感觉和知觉,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从各个侧面对招牌菜的形式及内容进行审核与认定,从而得出它是否美、如何美、为什么美的结论。
从这个角度看,招牌菜的审定和轻工业食品(如烟、酒、罐头、饮料)的审定是不相同的。前者主要是凭借“观感”,偏重艺术和直觉,好像裁判花样滑冰、艺术体操比赛,带有较多的“人的主观感情因素”,呈现出“模糊性”;后者主要是依靠“数据”,偏重科学和理性,好像裁判球类、棋类比赛,带有较多的“物的客观自然因素”,呈现出“准确性”。
一个好的招牌菜究竟应当有哪些要求呢?
其一,菜的名称好,响亮动听,含义隽永,能生动概括菜品的特色,文学色彩鲜明,教育作用明显,尊重食客心理,体现乡风民俗,朗朗上口,易于记忆和传诵。李鸿章杂烩、符离集烧鸡、新疆烤全羊、屯溪一品锅,这类菜名就挺美。上世纪80年代,狗不理汤包在深圳铩羽而归,不是质量不好,而是那个名字太过粗俗,伤了港澳台同胞的感情。
其二,菜的色彩要因时、因地、因情、因景、因料、因器而异,或浓艳,或清秀,或古朴,或高艳,或庄重,或活泼,呈现错综美与和谐美,能够愉悦心理,活跃宴聚时的气氛。广州的烤乳猪,成都的龙抄手,南京的三套鸭,北京的小窝头,无不色彩靓丽。笔者还比较偏爱杭州酒家的招牌菜龙井虾仁,白玉般的虾仁中点缀少许碧绿的新茶,一看就令人垂涎三尺。
其三,菜形构思和布局上要分宾主,讲虚实,重疏密,有节奏,形似与神似相辅,自然景观或人文景观在方寸之地艺术再现,空、淡、雅、活,情趣天成,有较高的观赏价值。
其四,招牌菜餐具的大小要与菜的分量相称,型要与菜的造型配合,色彩要与菜的色相协调,质地要与菜的档次一致;还要扬菜之长补菜之短,起好陪衬作用;有民族特色与地方特色;清洁卫生。近年来不少名厨养成一个怪习惯,不论合适与否,盛菜都喜欢用大盘、异盘、名贵的盘,并且盘中套盘、盘下加托,动辄10件一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大几十斤,不少服务员端得脚步打晃,青筋直冒。若是依此思路去打造招牌菜,必定适得其反;因为它包装过度了,如同前几年的“天价月饼”。
其五,招牌菜的气息应当是香味纯正,持续长久,给人以快感,能诱发食欲;不论“内发香”(食材自身香)的激散,还是“外铄香”(施用香料而带来的香)的添加,都须量材施用,不偏不倚;一切不受欢迎的异味,都应排斥。现今一些小青年为了菜肴创新,常常过量使用多种人造香精,使客人如同进了化妆品商店,受宠若惊,不堪重负。这不是打造招牌菜的正路,而是无偿帮助化工企业大打广告。
其六,招牌菜的质感,有焦泡、爽利、酥香、老硬、脆嫩、柔韧、醇烂、绵腴、肥糯、黏稠、油腻、清淡等不同类型,要因料而定、因法而定、因菜而定,不可胡乱调排。其中的关键是菜品自身的协调,有其和谐之美。这方面的成功之作甚多,如上海的红袍登殿(清蒸大闸蟹),黑龙江的白扒鹿筋,山东的糖醋鲤鱼,湖南的发丝牛百页,咀嚼起来,都是一个爽字了得。
其七,招牌菜的风味,要兼顾“口之于味、有同嗜焉”和“物无定味、适口者珍”两个方面,按照辛辣、深厚、爽利、和谐的不同格调,定出不同要求。有些招牌菜的风味,为全体国人所喜爱,如地菜春卷;有些招牌菜的风味,只被一方人士所垂青,如毛肚火锅。这都是允许的、成功的。最怕的是不中不西、不土不洋、不古不今、不伦不类,如巧克力红薯饼、奶酪银鱼之类。
其八,招牌菜的营养主要是考虑营养素含量是否丰富、全面与合理,烹调过程中对其有无大的破坏,人体消化吸收是否容易这三条。它取决于选料、组配、烹制的科学,应当以现代人体营养学作指导。营养美与上述七美有时统一,有时也不一致,需要综合衡定。当前招牌菜研制中的营养问题,主要是重荤轻素、选精弃粗、用料比较单一、油盐等作料过重、工艺过于精细、加热时间太长等等方面,要注意纠正。
此外,有些招牌菜问世后,不少店家为了证明其“历史悠久”,人为地编造了许多掌故,硬将它与“唐太宗闻香下马、宋太祖知味停车”挂上钩来,这就有点欺世盗名了。还有些厨师“痛说革命家史”,说自己的创新菜是“曾祖几代人”备尝艰辛才留下的“秘籍”,这更是卖狗皮膏药。实际上,招牌菜的资格有老有嫩;只要果真是那么一回事,老的嫩的都吃香。君不见,近年来火爆中华的香辣蟹、香辣虾,尽管没有前三皇、后五帝的“尊贵血统”,不都是照样挣破店家的钱柜么?